Throne🌙（接稿

过往。

那是一个金色的下午。空气舒爽怡人，上午刚刚下过雨，所以现在风也不燥，反而让人十分放松。大概是三四点钟，太阳离下山还有一段距离，但是天空已经变成醺醺然的橙黄色了。

韦恩家的家主难得清闲的坐在花园里晒着太阳看书。从克拉克的角度看过去，他好像一个被渡上金光的神子，一个让人发自内心想要崇拜和赞美的完美存在。只可惜他一开口就把克拉克刚刚升起的诗意和畅享出来的意境打散了。这并不是因为他说了什么粗鄙的话，只是静止的画一样的人虽然能安静的让人天马行空的想，但是鲜活的动作和话语才拥有最无限的可能且让人期待。而克拉克此时正像一个拆礼物的人，屏息以待，而且十分期待。

男人像是刚刚从闲适的发呆中清醒过来，他几乎是一瞬间就从神变成了人，他矜贵的撇了撇嘴，这高傲的动作却让他的表情一下子生动起来，随即他开始继续这个无聊的外星人在闲聊时不经意说到的话题——童年。

他目光悠长的看向远方的草地，轻声吐露从不曾对人言说的痛苦：“小时候，我想飞快长大。我以为我会疼痛难忍是因为我还不够坚强，我会委屈难过，是因为我过于软弱，我会渴望如果，是因为我不够强大。我坚持训练自己，同时无比渴望长大。”男人说到这，对小男孩的想法发出无奈的轻笑。

“我以为长大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办法，我以为长大以后就无坚不摧，无所不能，或者至少可以把过去的伤痛远远甩在身后。” 他叹了一口气，依旧看向远方。

克拉克就坐在他身侧，但是这一刻克拉克却觉得这个男人已经离他远去了。克拉克有心想说些什么，却最后只是闭紧了嘴巴，他甚至不敢去握住布鲁斯搭在扶手上的手。对像布鲁斯一样骄傲而又聪慧的人，在不恰当的时候流露出任何同情和怜悯都足以摧毁他们之间的感情，尤其在他还是和布鲁斯关系平等的爱人的时候，他的心疼和对布鲁斯痛苦的怜惜只会让他看起来像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布鲁斯心里很满意克拉克的安静和平和，他们就像是完全契合的两个齿轮，永远的默契十足。他为此放松了下来，刚刚不自觉绷紧的小腿也被刻意放松了肌肉。在恬静安宁的气氛里，他接着说出了这个话题的结语：“但是等我长大后才发现，我将一生都被童年的阴影笼罩，我永远都无法真正的走出犯罪巷，走出那片血泊和那个夜晚。”

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对克拉克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自白对他来说是绝无仅有的。或许是因为那天的下午茶很合他的心情，或许只是偶尔飞过的叽叽喳喳的小鸟和哥谭难得太阳，或许只是因为那个掉在他头顶的小花。总之，那是一个独一无二的下午， 它在克拉克的记忆里被小心温柔的存放在一个非常安全的地方。

他们在那个下午分享了几个吻，像是小动物一样脸贴着脸轻柔的蹭蹭，谁都没再试图说什么，空气充满温馨和柔情，傍晚的时候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在黑夜来临之前，他离开了哥谭，而布鲁斯也开始了夜巡。每次克拉克回忆起那天下午，心都像是被塞进了一个大大的棉花糖里，甜甜的软软的，安全而让他轻松。

此刻。

克拉克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和克拉克记忆里的人除了皮囊无一相像。到底是什么定义了我们和别人不同呢？换言之，是什么决定了你是你，我是我？是记忆吗？是性格吗？

那如果你忘记了过去，性格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你还是你吗？

克拉克看着这个人，就要被这绝望压垮。

他不能再自欺欺人的认为他是布鲁斯.韦恩或者蝙蝠侠了。他是完完全全的另一个人，而克拉克的爱人已经离他远去了。

这个人像是一个劣质的替代品，他像一个恶和欲望的集合体。他极端自私，而且为了满足自己不择手段。他几乎是蝙蝠侠的反面，说几乎是他还有最后一条和蝙蝠侠相像的地方，也是他身上唯一一点那个曾经的黑暗骑士的影子，他不杀人，也不允许有人死在他面前。

克拉克曾经以为这是因为他的心里还存留着善良，直到偶然聊天得知，他只是见不得鲜血。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克拉克再也无法说服自己，这是他的爱人了。

如果你失去记忆，失去自我，甚至失去坚持的信仰，忘记守护的土地，如果你已经面目全非，不再是我认识的你，那么请告诉我，我该怎样爱你？

克拉克看着这个脸上是满不在乎神情的人，他像一个真正的公子哥一样，眉眼舒展，眼神里充满了空旷而肆意的快乐，他就那样嬉笑着说出我只是晕血而已，轻轻的一句，却仿佛锥子一样扎在了克拉克的心上，鲜血汩汩的顺着伤口流出，随之流走的还有他这么长时间以来坚定的信念和坚持的力气。

铺天盖地的思念趁虚而入淹没了他。

克拉克从来不知道原来自己这么想念他。他心口疼得厉害，他的眼睛里争先恐后的涌出滚烫的泪水，他的腿甚至失去了站立的力量以至于他不得不坐在马桶上才不至于跪倒在地，他撕了一张面巾纸盖在脸上，用手盖住，他努力仰起头，毫无形象的大张着嘴巴发出无声的嚎叫和哭喊。

他足足在洗手间里呆了一个多小时，以至于韦恩大宅里的人都以为他去救人了而并未对他的行踪表示怀疑。

深夜，他睁着双眼躺在床上，心口依旧闷闷的疼，但他已经有些习惯了。 他一点一点的回忆着他和布鲁斯的点点滴滴，他不希望自己连这拥有的最后的珍宝也失去。他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小男孩一样，侧卧着，蜷缩着，眼睛里不停的向外涌出泪水，又立刻被枕头吸收。但他是面无表情的，或者说，他像是带了一张面具，而面具底下的人或许正撕心裂肺着，但是面具却完美的保证了他的痛苦不会以面部表情或者声音等渠道显现出来。